PART 04 缺德冒烟的恶作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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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一天的工作就是这样。”我坐沙发上耸肩,对面坐在沙发上的翠丝夫妇意犹未尽,将我的工作报告当成了故事会。
“你还有什么可分辩的?”林凤眠的眼睛习惯性地燃烧。
五万,我扒拉着手指,目光呆滞,拎着巨大无比的黄页,飘到隔壁的业务部。
我待在他后面呼啦呼啦地吸着鼻子。妈的,居然嫌我出场比他拉风,难道我就是当配角的命?
“老朱啊,小林啊,怎么才到,我们都坐了好一会儿了。”
那记录上面五光十色,好看得很。
“好的。”
我深深地吸口气,壮烈地走了过去,然后缓缓吐出,在黄会计的旁边坐下。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怪味,它的名字叫香水,如果非要给它加个界定,那就只有三个字:地摊货。
业务部里面被隔得一小间一小间的,每个人都隐藏在蓝色的屏风后面,显得格外的冷寂,虽然时不时地传来打电话的声音,但是我仍然感觉不到一丝的人气,果然不是个和谐的团队。
从包厢里出来,空气稍稍清新了点。林凤眠走在前面,我跟在他后面。
“这位是?”里面呼啦啦站起三位同志,个个西装革履,唯一一个女同志,穿得跟芭比娃娃似的,眨巴眨巴着眼睛,无比可爱地看着林某某。
“刘站长,我来点。”我凑过去,打火,咔嚓、咔嚓、咔嚓,一丝火星都没有燃上。刘站长叼着烟和我彼此干笑了一声,我转头看林凤眠,他的眼中燃烧着把火,眼珠瞪得滴溜,我了然地点头,那潜台词我懂,是——继续点火!好,继续,我低头,继续咔嚓、咔嚓。
“这怎么坐,三个脚?”我接过椅子,困惑地看他。
从他的眼睛里再次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旺盛的怒火,他的嘴唇抿成了一字型,他的眉头皱成了标准耐克标志。
黄会计小银牙紧咬,眼睛幽幽地又越过饭桌,飘向林凤眠。我转头,目光如炬,也扫向林凤眠,四股眼光如同最灼|热的X射线,将他逼得满头大汗。
“你得意什么,只是个传真号而已。”
他触及我的眼神,微微一震,眼睛里的火苗迅速成长。我悲哀地发现,我似乎又好像不小心暧昧了把,于是,又低声解释道:“林经理,不是你好吃,是糖好吃。”我的唇贴近他白皙的耳垂,说话间如有若无的热气将他耳际的碎发微微带起,林凤眠的脸微微浮起一片红云。
“程宝珠!”充电沙发暴怒,反抠我的手臂。
我哀怨地看着他,习惯性地去摸|胸。林经理,你忘记了吗?我是不需要扮女人的。我本来就是个女人啊!哀怨一百遍啊一百遍。
我一手点着黄页,一边喃喃:“苏美国际……”
林凤眠狠狠地一捶桌子,脖子处青筋毕现:“你不要作怪,扮什么女人,给我去跑业务,什么时候拉了大客户,什么时候回归!”
林凤眠双手扶头,长叹出声,指着隔壁的业务部道:“程宝珠,从今天开始,你和部门里的业务员一起跑业务!”
何必呢,你又何必呢,自古有云:好男不与女斗。我嚣张地朝着胡小毛咧开嘴巴,露出牙齿,继续得意地摇晃着三条腿的椅子,摇头晃脑,或者,我真是个跑业务的天才。
哈?女士可以随意,那我算什么?我无声地谴责过去,林凤眠目光游离。
“程宝珠,你在我身上做什么了?”
“是是是,最起码,你将到口的呕吐物又咽了回去。没有失仪。”
“唔——嗯?!程宝珠?!”电话的声音提高一个半拍。我哑然,他应该叫华丰?!而不是重复我的名字。
芭比娃娃嘹亮的尖叫声惊得我小脑抽搐,我条件反射地抓起酒杯从上而下地泼去,“轰”,火苗闪过,方便面成了炭灰,尖叫声从单奏变成合奏,刘站长雄浑的叫声压倒了群雄。
“您好!我是华丰科技……”
“现在?”我歪过头,外面乌云密布,雷声阵阵,要变天了,要下雨了。
“你给我死一边去!”他终于爆发,一把推开我,将面巾纸扔在地上,指着面巾纸命令道,“程宝珠,你不要乱跑,乖乖站在这纸旁边,我去开车。”
我无奈地摇头,妖孽啊妖孽,长成了野猪状还会腹诽,胡小毛同志,你果然很无敌啊。
得意扬扬地打开记录本,我被彻底震撼,满篇的英文加中文,还有若干缩写,我抬头看向林凤眠,他正在口若悬河地介绍新的产品。
“妈的,你怎么不说面粉更养颜?”翠丝终于爆发,一口气把五块钱一斤的西瓜吃了个净,开始敷瓜皮。
“对对对,最起码,你尿尿的时候天上在下雨,从客观的角度来说,是看不出来形迹的。”
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。所以说,做大事的人,在生活中始终会充斥着各种诘责和磨难,于上班第二天,我终于体会到。
我紧闭眼,将自己的手臂抠得更紧,这个沙发好,人性化设计,抓得牢,我继续陶醉,如果不是膀胱处不适应,我觉得会更好。算了,尿吧,尿完了洗沙发,反正在露天底下,被雨淋了一样要洗。
“你……”他的眼角跳动,咬着牙齿,满头满脸的雨水,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,几乎能印出精瘦的身材。
“啊,稍等。”服务小姐报上串数字。
我故作惊讶:“可是我传了三四次了,这如何是好?这次会议,基本上同行的专业人士都会参加,不亲自传达内容,我不放心啊。”
我倒不信了!我跟林凤眠撒娇能保住我五万的订单?如果能,我立马跑去撒娇,我头疼地挠发,烦躁道:“胡小毛,我如果拿下他们公司的订单又如何?”我的倔劲儿上来了,就是抱着德隆科技老总的大腿,我也要拿下这单。
我当然懂,林经理,这就是为什么你比我早到公司的原因,我抬起手腕,手腕上的时装表提醒我,迟到一个小时又三分。
“噗!”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翠丝姐姐毫无气质地喷出菊花带水若干,“程宝珠,你牛啊,都这样了,他还能继续用你。”
彼此唇齿之间都洋溢着酒香,带着温热的气息,交缠湿润,他渐渐地被我咬得面色潮|红,呼吸紧促起来。
胡小毛的脸气成了猪肝色,肥硕的手指将艳红的领带扯开好长一段,面目狰狞地咆哮道:“程宝珠,你也只是碰巧有运气而己,纯粹就是瞎猫抓到死老鼠!不要得意得太早,这行混的,从来不是一两个订单就能体现你的价值!”声嘶力竭,他脸上的苍白显然可见。
“那个有人在跟。”前面的短发妹妹冷冷地回头。
“姓许,许品鑫。”短发妹妹接口。我点头表示感谢,迅速地掏出手机,拨号。
好大一本黄页啊,两只手捧着都会觉得吃力。我欲哭无泪,可怜巴巴地问:“林经理,我是被遗弃了吗?”我继续瞪大眼睛,一眨巴一眨巴的。
刘站长尴尬地看我,嘴里干巴巴地叼根香烟。我干笑,奋力咔嚓,猛然,火苗窜起,一丈多高,我手持打火机目瞪口呆,滋滋滋,眨眼的工夫,刘站长的刘海儿迅速被烧成了卷毛,歪歪地斜卷在鬓角。
他的脸黑成了包青天,眼睛闪亮闪亮地继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。
没几步便是二路车站,站稳后回头,看见林凤眠还在低头转身看自己的裤子,裤腰上形迹可疑的一大片潮湿,见我看他,恶狠狠地朝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,做出咬牙切齿状,我唰地急转头,开始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,看上,看下,看站牌,看汽车。
我站起身,面带惊诧:“啊?不跟进业务了啊?我不是做业务员么?”
“程宝珠,接上级领导的命令,你的座位安排在这里。”胡小毛笑得肆意,从墙角拎出张三脚的椅子。
我娇嗔着飞快地瞟他一眼,撕开水果糖,低头卷在舌尖,甜丝丝,香喷喷,果然好味,腹中的饥饿感减轻不少。于是,我向林凤眠悄悄靠了过去,舔了舔唇,压低声音道:“林经理,好吃。”一边说,一边继续舔唇,甜丝丝,我的眼神因为饥饿而迷离。
“有!”我站得笔直,昂首挺胸,“迟到是因为……出门前做了深刻的自我反省!”如果我说是因为堵车那种弱智的借口,幼儿园老师都会鄙夷我。
“林凤眠,小宇宙燃烧吧。”我尖叫着握拳,无比亢奋,林凤眠的脸又红成了猪肝。
我捏着手机目瞪口呆,就这么简单?就是这么简单!我抬起头来,干笑三声,小心翼翼道:“难道就是这么简单?”
“嗯嗯嗯,最起码,你喝酒时也不过让某女三点尽湿,比不上《色戒》那么夸张。”
啊?我诧异,难道是熟人?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:“是,我是育才小学的程宝珠,请问,你认识我?”
“NOW!”林凤眠“啪”摔下会议记录,指着外面林立的高楼大厦,咆哮,“滚——Goout!”
我恍然大悟,猛地跳起,举起酒杯,轮番满上,点头哈腰地寒暄一番。
我的眼神流连于桌上香气四溢的佳肴之上,口水拼命地在口腔中酝酿,突然,正左方四十五度倾斜,收到林凤眠的眼神一个,伴随着他微微甩头的动作,哈?我不由自主地跟着甩,哈?什么意思?为什么没有默契,为什么?我茫然以对,林凤眠微微叹气,手指若有若无地扣着酒杯。
整个业务部都哑口无言,大家的嘴巴诡异地张开,站在最近的胡小毛表情古怪,眼珠瞪得溜圆,好久,才怒道:“程宝珠,你是在炫耀?!”
我迅速地摇头,看了看在座无声的各位,小声问道:“写得不好?”我的眼神充满委屈,可是,林经理,我已经很尽力了,我无声地哀鸣,觉得记录得非常完美啊。
“您好,德隆科技。”
良久的沉默后,电话那头突然道:“你是育才小学的程宝珠?”
“来,小程啊,敬酒敬酒,你是新人,以后需要前辈提携的时候多啊。”林凤眠眯着眼睛说道。
好吧,好吧,你们继续,我无力地摆手,挺直腰杆,走了出去。发彩页去,发彩页去,劳动最光荣。
“程宝珠,你让开。”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,林凤眠同志出离愤怒了,抓住湿湿的手巾直盖在刘站长的头上……于是,一切都寂静了。
“喂,您好,德隆科技。”
我得意地笑,挑衅地看向林凤眠,总算有个识货的了,一面招呼座位上的VIP们。
天一阁的包厢姹紫嫣红,包厢的门楣上奇特的霓虹灯照得我胃部翻腾,我抖着手把门推开一线。
“宝珠,其实,你已经做得不错了,最起码还给那个刘站长留了个地中海。”我的无言让翠丝夫妻很是不安,但他们的安慰让我更是不安。
“你不是有二斤的量,怎么喝成这样?”林凤眠的眼睛持续发射辐射光源。
胡小毛得意地笑,翻出一页,摇了摇说:“程助理,不要说我不关照你,德隆科技这家,是肥羊,不过从来没有人成功过。”
胡小毛同志面部僵硬,看我的眼神像看白痴。
于是,我上前一步,把盖在身上的西服盖在了他的身上,唱戏似的念起:“林经理,对不住啊,对不住,我回去一定发愤地练习喝酒、点烟……”
我死命地摁肚子,肚子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响,旁边的人频频侧目,我无奈地趴在桌上,按住咕咕叫的肚子,拼命地咽口水。林凤眠坐在我的旁边,微微皱眉道:“程宝珠,你难道没有吃早饭?”一边问,一边从桌下递来颗水果糖,我捏在手心,甜蜜蜜地冲着他笑,作出飞吻状,他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噤,压低声音道:“程宝珠,收起你猥琐的笑容,我想吐。”
林凤眠张开口,正欲说话,我猛地回头向他瞪眼,单脚踹上椅子,身体前倾,拍上桌子,大吼一声:“不行,这里都要喝白酒。”刷,气势如虹地再伸手,将杯里余下的半杯酒也给洒了出去,将芭比娃娃的裙摆绽出朵花。
黄会计捂住群山,目瞪口呆,惊得虚弱不堪,站了三次也没有站起来,转过头无比哀怨地看向林凤眠嗲声嗲气地说:“林经理,我不怎么会喝白酒。我一向喝饮料的。”
“没、没、没,绝对没有,宝珠,你要对自己有信心!”小陆同志一边从脸上抠下翠丝喷出来的菊花,一边做握拳状安慰我,“没有最糟,只有更糟!”
“谢谢。”我搁下手机,得意地看胡小毛。
我傻乎乎地跟着他,他每指一个人,我就跟着点头,抛去一个稳重的笑容。
所以,我了然,言下之意便是旁人可以浅啜,作为初级小职员的我要牛饮!好吧,林凤眠,开得了头,你就要承担后果,喝就喝,我拎起酒瓶,甩开喝……每杯三两,喝个精光。
这种程度算不算挑逗?我没有经验,但是他的眼睛开始燃烧,这可不是好玩的,我深知林同志沾毛变色的本性,所以我迅速地直起腰目不斜视。
“黄大姐,喝酒。”我一把满上酒杯,气势如虹,刷的伸出手去,酒杯里的酒呈抛物线状从芭比娃娃的头上洒落,汇集在连绵的雄山处。
会议室里坐满了人,我去的时候,林凤眠身边尚且留了个空座,我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,挨着他坐下,肚子里饿得唧唧咕咕地叫。
“没有客户,给我从电话簿上找!”林凤眠甩出本黄页,指着上面的公司,忍着怒气道,“从名字看,去分析,哪些公司需要我们提供数据和软件!”
“那个我在跟。”左边的帅哥抬头,微微向我点头,算是个招呼。
“我很失落,这件事情太没有挑战性了。”我不怕死地昂起头,脸上得意地笑,刷的从黄页上撕下那页,夹在指间摇了摇,“这页除了我,估计也没有人能跟,索性撕掉。”咯吱咯吱,三脚的凳子在我屁股底下摇来晃去。
“不错,不错。”林凤眠浅笑,歪过脖子,眼光扫过大客户们又对我说道,“小程,你是做业务的新人,我有必要提醒你,敬酒要一个一个地来。所以……”
车站处,一片诧异的目光,刺得我将脖子缩了又缩。
“哈哈哈,程助理真是幽默。”欢笑的是刘站长,我能分辨得出,于是眯了眯眼,长舒口气。不错不错,意识尚且清醒。
“林经理,大客户的定义是——”我不知死活地再次发问。
“喂?”从那一端传来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,将听音乐听得正开心的我惊得一手的汗。
我微微一笑,继续播号:“您好,我是刚刚的宇宙资源,传真机似乎没有信号,要不请您帮看一看。”
电话那边好一阵沉默,良久道:“这样吧,我给你我们周秘书的号,你跟她谈。”
我傻巴巴地笔直站在面巾纸旁边,眼皮越来越低,越来越低。
我的字典里没有退缩!我眼睛聚焦在那页上,伸出手去在德隆科技下重重地用红笔勾出,OK,就这家,就从现在开始。啪啪啪,我熟练地拨号。
真的好舒服!
生活的最高境界就是,一觉无梦睡到大天亮。精神抖擞地迎接我的第二个工作日。
“算了吧,程宝珠,你就安心做你的粗坯大花瓶吧,我估计林凤眠的神经一定很强壮。”
我摆摆手,不玩了,开始做正事。五万元以上的定单啊,任务是艰巨的,前途是渺茫的。嘭,我将手里的黄页扔在闲置的桌上,拍起一层尘灰,坐在三脚凳上我左右摇摆,轻松异常。
他的眼角跳动,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,一把举起会议记录,狠狠地点在上面,大声问道:“程宝珠,难道你在写剧本?!”
没有成功过,便是一次绝佳的机会!
目标界定,我回过头,拽过翠丝手上的面膜,撕开,敷上,无视翠丝姐姐的抱怨。
“没有什么为什么,”胡小毛猥琐地笑着,敞开的西服被他抓住衣襟一开一合地扇着,无比得意地说,“程宝珠,我都跑不下的公司,你就省省吧,滚回林凤眠那里撒娇,好好做你的跟班小助理。”
“没有,没有。”我摇头,手指向天,干笑道,“雨下得大了点啊。”
噼里啪啦,我将键盘声当做摇滚乐队的演奏,连绵不断的诅咒当做唱歌,终于,挨到了十一点,准备开会。
“好,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。”我仰脖,哧溜,喝得贼快,辣得我涕泪交加。
很快敬完一桌酒,剩下个芭比娃娃状的黄会计。
“林经理,我记得很详细。”我举手解释。
“可以,当然可以!不但这样,还可以给你配个手机,配辆小车,再配助理若干。”胡小毛唾液横飞,鬼都知道他在讽刺我。
“五万以上的单子,我就算你是大客户。”
我摆手,故作低落,有气无力道:“胡主管,我没有炫耀,只是单纯地失落。”
简直就是十二级台风预告,吓得我转身就跑。
“算了,程宝珠,你回去吧,下午放你半天假。”他无力地摆手,到达了崩溃的边缘。
我坐在地上沉默,边沉默边反思,很快就从短暂的沉默中恢复过来,余下的都是热血昂扬的振奋之情。不错,程宝珠,既然做不来精细的瓷器,就做个粗坯大花瓶吧!
我咽咽口水,重复道:“是,许总,我是华丰科技的程宝珠,想为你展示下我们公司新开发的软件。”
我一直在嗅鼻,拼命压抑打喷嚏的欲望,桌上的菜还没有上齐,我的肚子却开始咕咕地叫开了。
电话里停顿半刻,问:“请问——”
我瞪大眼睛,奇道:“为什么?”
我吐着舌头讪笑,林哥哥同志,我现在能走八字步,你就该偷笑!
林凤眠彻底无言,手指颤抖地打开投影仪,转过脸,当做看不到我,高声道:“我们继续。”
我无言,从桌角掏出个半是灰黑半是乳白的电话,放在耳边,跳跃的忙音,扰得我心律失调。
我索性合上黄页,站起来,大叫:“哪页是同志们放弃的,我去跟。”
“宝珠,一片面膜将近一百三……”
“失落什么?”
我盖着面膜,睡在沙发上,翻了个身,从心底冷嗤一声,翠丝姐姐,你以为粗坯花瓶能配得上法国香百合么,与其跟棒子一样意淫,不如做梦来得实际。
我一把接过,献媚地笑道:“好,很Ok。”记笔记是我的强项哈!
我白了他一眼,问道:“他们老总叫什么?”
我缓缓地翻黄页,自言自语:“同心实业……”
我举着话筒,莫名其妙地看向业务部的同志们,大家脸上写满了同情,邻近的短发妹妹耸肩:“程助理,德隆那里是雷区,没有人能打听到他们总经理的办公室电话。”
“好,谢谢。”我记下号码,微笑,按着手机继续拨号,“喂,您好,请帮我转许经理处。”
“妈的,程宝珠,你做什么业务来了?车不能开,资料不熟悉,连酒都不能喝,点个烟能把人烧成地中海!”
“啊?二斤?”我僵直地甩头,舌头拖出嘴巴,“是二两。”从包厢出来,我就迈着八字步,走得东倒西歪,将沿路的铁皮包墙撞得咚咚响。林凤眠在我眼前一个变俩,俩变四。
我低头,想了想,一本正经道:“批准,我接受。小胡,你去办吧!经理助理跑业务,行头不能少。”
“写得很好,非常好,很有喜感,现在就让我为在座的各位朗诵片段。”林凤眠斜斜地睨了我一眼,举了举会议记录,大声读道,“林经理说,鸡屁爱死是最近比较红的一项技术,胡小毛面带鄙夷地说……”顿了顿,林凤眠突然爆笑,双手捶桌,大笑不已,“鸡屁爱死,鸡屁爱死……”
林凤眠暴怒,狠狠地用眼睛瞪我。我大乐,这哥们儿,生气都这么有风韵,我纵身跃起,一个恶虎扑食般扑过去,抱着他狂亲:“林凤眠,我爱你……我爱你啊……”舌头顺带舔了舔他的唇。绵绵软软,香香甜甜,真是好吃。我加重了力度,用牙齿轻轻地咬。
“您、您好,我、我、我是华丰科技的程宝珠……”我结结巴巴地说。
噼里啪啦,燃烧的是林凤眠的眼神,像看仇人一样瞪向我。我耷拉着眼睛也向他回看过去,一边无力地耸耸肩,酒上头了,林凤眠,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,你看着办吧。
我感觉自己好像躺在软绵绵的海绵沙发上,源源不断的热量一波一波地传来,好暖和,我紧了紧手臂,抓得更紧,好舒服,啪嗒啪嗒,冰凉的水滴不断地从我头上落下,难道充电的海绵沙发?还是室外露天的?
短暂的拨号声音过后,总台小姐道:“您好,传真机的信号是好的。”
越看越觉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,世界是如此的美妙,程宝珠,加油加油,第一天上班,你做得很好。趁着酒劲,我向空中挥拳,斗志昂扬,大声高叫:程宝珠,你会做得更好!!
他崩溃,我也差不多……
“我新招的程助理。”他转过脸,对我道,“小程,这些都是公司的VIP,非常重要的大客户,刘站长、周副站、黄会计。”
“OK,明天九点,来我的公司,二十三层,记得。”简洁有力地答非所问,随后挂断电话。
“这次的新开发,我们公司赢在了时间上……”林凤眠浅浅地笑,万分得意,小小的梨窝一闪一闪,眼睛里光彩四射。眼睛飘过我时,顿了一顿。我举手示意,友好地微笑,他白了我一眼,继续讲:“从构思到开发……”眼睛又扫过我,我仍然痴呆。
我冷汗淋淋,伸手擦去额角的汗珠,一面干笑道:“林经理,其实只是生动了那么一点点,形容词是多了那么一点点,最主要的是林经理的朗读稍微抑扬顿挫了那么一点点,都是一点点,一点点而已。”干笑几声后,我越笑声音越低,因为林凤眠的脸黑中带绿,正在六月飞霜。
我面无表情,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地说:“你为什么买这么贵的,十三块的不是照样敷?”
啪!电话被无情地搁下,跳跃的忙音让我六神无主。
“程宝珠,你敷一百三,我敷一毛三,你掰不直林凤眠,就还我这些感情投资。”
“那个,小程,女士一般随意,不必勉强喝酒。”林凤眠略带不安地说。
有那么糟糕吗?我哀怨地看向沙发另一侧半脸都是菊花的小陆:“小陆,有那么糟糕么?”
我努力地跟进,写写又划划,表情虔诚得可以去做弥撒,一支黑笔不够,加上红笔、蓝笔,会议记录本上多种标注。
电话里传来轻快的音乐,我摇头晃脑,真好听啊真好听。
“我喝了酒,爱睡觉!”我大着舌头,警告林凤眠,“把车给我开过来,姐姐我要睡觉!”
林凤眠青筋毕现,握拳怒道:“不用了,你发完彩页再说,最好从初级做起!”
哼,从鼻腔里冷冷地哼,胡小毛转过身去,对着电脑猛烈地敲击,愤愤地高声发泄道:“满公司的妖孽,满公司的龌龊,不是人妖就是娘娘腔,我让你们嚣张,嚣张……”咬牙切齿,键盘被拍得嘭嘭响。
“您好!我是宇宙资源,周六有个商务会议想邀请你们许总参加,有些资料要传过去,可以告知你们许总的传真号么?”
“林经理,你所有助理,就这个最灵。”芭比娃娃嗲声嗲气,眼波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,尽数投向林凤眠。
“小程就爱说笑话。”林凤眠假笑,一面用食指点着桌角的香烟。哦哦哦,敬烟敬烟,我醒悟过来,从口袋内侧掏出个打火机,乘着酒劲屁颠儿屁颠儿地跑,黄会计长舒口气。
“林经理,怎么跑?”我是个菜鸟哇,出去跑业务了,谁来做你的助理?
“就这么坐,它有三个脚,你不是还有两只。”他肩头耸动,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。
“程宝珠,你给我去和初级业务员发宣传彩页,把这些专业名词给我弄弄清楚!”林凤眠恶狠狠地拍桌,气得不轻。
“你拿下这单,我就从华丰滚蛋!”他的口水喷溅而出,落在我破损的桌上,和灰尘交相辉映,“程宝珠,你先拿到他们办公室的电话再说。”
“程宝珠,你不记录?”他见我频频对着他发愣,终于忍不住,一把扯过我的本子,一目十行。
“所以……”翠丝夫妇对望,异口同声地说,“最起码,你做得都不算太绝。”
我咽咽口水,僵掉的脑子开始缓慢地运转,湿透的衬衫?嗯?那么他的西服在哪里,我扯来盖在头上的东西,居然,是他的西服!
“无聊。”他低低地训斥,猛地站起身,不自然地道,“程宝珠,你做会议记录,Ok?”一边将手里的记录本甩了过来。
我一下子塌下肩来,蔫蔫得躺下,开始自我鄙夷。
我故作惊讶道:“刚刚和你们许经理通话,断了线,请帮我转进去。”我语气婉转中带着淡漠,有着不可拒绝的意味,那个周秘书微微一愣,专业地回道:“好的。请稍候。”
这太暧昧了,太暧昧了。我抚脸,老脸红成一片。
“程助理,胡主管,半小时后到会议室例行会议。”圆头圆脑的阿May探进个脑袋,见到我,眼睛眯成了缝,“程助理,你要坚持啊,很快就可以回经理办公室了,加油加油!”说完伸手比出个V字,我忍不住好笑,伸出两只手指,也比了个V字。
扑通,我这下真从沙发上滚下来了,算了吧,让我死吧,我居然做了这么多不算绝的事情,我感觉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。
“什么意思?林经理?”我忍不住了,憋不下了,声音小得只有我和他听得到。林凤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咬牙切齿,伸出只手,捏着我的袖子往后拖,一边笑道:“不好意思,路上堵车。”
妈的,包厢里居然有其他人,我回过头看林凤眠,他微微甩头,甩头,什么意思?我瞪大眼睛,表示疑惑,他的眼睛也跟着瞪大,持续甩头。
“程宝珠,你知不知道中国有句老古话叫笨、鸟、先、飞?”桌上的文件被林凤眠拍得震了三震。
“胡主管,能不能换个电话。”
一起跑业务?我呆滞,这是什么概念?
好吧,我淡定地耸肩,从耳朵上取下红圆珠笔交给旁边的同志,从桌上转过去两根蓝色的水笔。Ok,服从是职员的天职,我拍拍衣服,咧开嘴巴,无声地笑着,快乐地说道:“林经理,我真的走了啊。”顿了一顿,我忍不住又问道,“林经理,最后问一下啊,工资是不是按助理的发?”
我惭愧地点头,羞愧地自我检讨:“翠啊,其实某些程度,我做得不错啊,突破极限啊,白酒能干一斤二两。”
“小程,难得黄会计会夸奖人,你就坐她边上,好好招待。”林凤眠转过身,偷偷地吐气,看向我的眼神无比感激。芭比娃娃的脸一下子僵住了。
“哈?居然是全智能的,带录音的?”我茫然地睁眼,手臂一阵阵疼痛,沙发的顶端居然是林凤眠的脸,铁青铁青,发着暗黑,林凤眠,我尖叫一声,酒醒了大半,从他身上跳下。